第一次见到阿嬷时觉得她真年轻,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六十多岁了:花白的头发扎着一块蓝色方头巾,头发轻巧而简单地盘起来,身上白底蓝花的小褂已经被洗得有些泛白,穿着一条白色的布裤子,布料像是刚被熨斗熨过的一般平整,她站在茶树林的一棵树下,双手交叠在身前,温和地笑着,朝每一个前来参观茶园的客人轻声道一句:欢迎。我从阿嬷面前经过,故意放慢脚步,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她一眼。她发觉了,偏着头冲我笑笑,笑容亲切又朴实。两鬓的碎发因汗水浸透湿湿地贴在脸颊上,颇有些淳朴安俭的味道;岁月的风霜在她脸上刻下的沟壑却掩饰不住她曾经的美丽。皮肤是在烈日下劳动的人民常见的黝黑。我注意到她的双手,被风吹得很粗糙,像没有釉的陶器,那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。熟知她的人都唤她“阿嬷”,亲切又贴切。走进茶园,那沁人心脾的香味飘至我的鼻间,令我深深陶醉。几场雨唤醒了正在沉睡的茶苗,小茶苗慢慢地探出了小脑袋,长着细白的绒毛。嫩绿吐舌的新芽儿,一片挨着一片,不留一点儿缝隙。放眼望去,漫山的茶树犹如一排排列队的士兵,昂首挺胸占据着整个山坡,那浓淡相宜的绿色,看着真叫人舒服!我喜欢喝茶,但对制茶一点儿也不了解。我对茶的最初记忆来自于我的外婆,小时候,外婆常常到这山上向阿嬷购买茶叶。外婆说,阿嬷用的是清晨露水下最好最嫩的茶叶,茶叶采摘后,当天就会将它们都放在一个大木盆里,用双脚使劲踩啊踩,然后晾晒干。那是最简易的制茶方式,朴实得没有一点儿花哨,但做出来的茶很香很香。阿嬷从十六岁时就开始在山上学习怎么制茶,一做就是四十多年,从一个小小的学徒到茶园的负责人,光阴流逝,韶华不再,几十年的变迁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完,但其间的艰辛却鲜为人知。谈及那些波折与艰辛,阿嬷都只是寥寥数语。她似乎更愿意与人分享她的古茶园,古茶树,茶香,茶艺。阿嬷把这片高山上的古茶园当成自己的孩子,也当成家。她不是茶商,而是茶人。她能清楚地记得山上有多少棵古茶树,也能清楚地知道,熟茶发酵时,应该洒多少水、开多大窗、盖多厚的被子。直至现在,阿嬷年近古稀,却依旧会亲自到茶园里采摘茶叶,制茶,和茶农们聊聊最近的产况。她拥有着一颗匠心。山上居住着不少茶民,他们靠山吃山,古茶园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珍宝,因此祭奠茶祖仪式世代传承了下来。阿嬷每年都会亲自主持这场盛会,她站在路口亲迎远道而来观礼的茶友,一点儿架子也没有。祭茶祖仪式那一整天阿嬷都很忙,我只有短暂的与她面对面聊天的机会。 我问阿嬷,茶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?梦想?心中的毕生追求?阿嬷看着我,笑着摆了摆手,“没有那么伟大,我只是喜欢茶。当初我还年轻的时候,每天都在茶园里忙活,那整片山上一看过去,都是我种的茶。”时隔几十年,阿嬷讲述起来仍有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。“有天晚上,一个老师傅教我怎么做茶,当时他教了三遍我就会了,他看我学得这么快就说,孩子,好好做茶。这句话,我记了一辈子。”她说,你问我在最黑暗困难的时期以什么来支撑着坚持这么久?“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,当年真的是很苦哇!”阿嬷回忆道,“做茶的工具差,冬天时,整天穿着破毛衣,那时候,大家一忙完,在地里刨个沟躺着就睡,时间一到,马上又爬起来继续干活。”阿嬷指着自己的手说,这手上的大骨节就是因为曾经每天没日没夜地采茶造成的。“现在生活好了,做茶也方便多了,很多事情都不用我这个老太婆再去操心了,我的茶园终于‘长大’喽!” 阳光映着阿嬷那幸福的笑脸,如同这漫山遍野的茶花一样鲜艳;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,慈祥的目光落在茶树上,仿佛在看着自己茁壮成长的孩子。她心里守着的只有这一方茶园……晨风润润的,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茶 |
本版编辑:黄卿毅
高一年十二班 刘琪亮